余秀华新作《日记》:那几个日子如十月的柠檬,挂满了今天的雨水
#夏日生话打卡季#
《日记:2024年07月28日,小雨》
诗 / 余秀华
白酒要混合着喝才醉得快,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
纳博科夫在小说里囚禁了一个男人,24岁
去掉了尾巴,余生落在无常里
我在小雨呢喃里走进浴室:这中年不幸的肉体
大腹便便埋着前半生枉死的玫瑰,罂粟,野百合
昨夜和久别的男诗人聊天,花白的头发加速了他的柔软
他像一列绿皮火车穿过隧洞,抵达酷热的湖北
想起在大街上他对我黄色玩笑的称赞
那几个日子是十月的柠檬,挂满了今天的雨水
哦,我亲爱的男诗人们,他们都柔软了
握手只敢捏他的指甲头
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我们用诗歌处理不恰当的生活
天空用小雨处理满阳台的情欲
我什么也处理不了,残疾是我生活的总统
每个梦里我都枪击他,他可击穿,无法射死
在梦里完成了许多事,比如我的嘴唇是柔软的
我计划写几个小说,写死天天骂我的几个女人
这样倒便宜她们了,不如送给亲爱的男诗人
柔软能够对抗流氓,特别是流氓的老女人
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
明天,我们该过怎样的生活?
2024年07月28日
真好。余秀华这首新作刚发出来,我就看到了。读一遍后感觉这是一首率真感性的省悟与生活哲思的诗篇,其间弥漫着女诗人的嘻笑、嗔恨。
女诗人把这首诗分成了四节。除第二节六行之外,第一、三、四节每节五行,共有22行——蛮长的一首作品。
这首作品以日记为名,在题目里已经把日记的特征体现了出来,包含时间、天气两个元素。而这两个元素也成为这首诗里的背景形象,融汇于诗行中。
余秀华这首新作以“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为柔和平缓的节奏,间歇地出现于三节诗章中,起到了一种对温馨时光咏叹的基调。四节诗整体上以今天、昨天、明天为脉络,对诗人的生活里的各种诗意进行广泛的采撷。因此,这首诗读起来的感觉是哲思与情趣兼具。
第一节里的每一行诗的意象、形象都在跳跃变换,呈现出一种斑斓的生活思绪。这五行诗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均是诗人的经验、意识在一定空间里经过思忖后的突破。第一行是她饮酒生活的经验总结:“白酒要混合着喝才醉得快,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
余秀华爱喝酒,也懂几样白酒掺合在一起的洒劲会更大,更容易让人喝醉。这让人很惊奇——这是常喝酒的人才懂的事。求醉,想快点醉的意愿背后是一颗要么幸福、要么痛苦的心。第一行的后半句决定了前半句里女诗人的心是幸福快乐的:“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
当下有很多年轻的妈妈习惯于称自己的儿子为“小情人”。可儿子就是儿子,把儿子说是“小情人”只是为了表达对儿子的那一腔母爱。作为妈妈,幸福与痛苦都能一醉了之。而孩子还不懂这些事和感触,涉世未深,如在梦中。
接着,诗人由自己的小情人还在梦中的状态想起了一位美籍俄裔作家写的小说里的一个年轻人的形象。如果没猜错的话,女诗人的儿子也有二十四岁左右了。由儿子想起读过的小说里的人物,也很正常。而这正常的思绪在第三行里又陡转开来,诗人想到了人生:“去掉了尾巴,余生落在无常里”。
从“余生”二字我们可以推断出诗人用“尾巴”象征着过去的日子。掐去往昔,人在余下的岁月里起伏不定,无常实属正常,而往昔何尝不是呢?女诗人的诗句能引人作延伸的人生思考,缘于她这诗句本来闪烁着她的哲思之处。
第四行给人以场景的想象:“我在小雨呢喃里走进浴室:这中年不幸的肉体”。
这是一行充满自珍自爱亦自怜的含情文字。夏日在小雨中本来就像在浴室中淋浴一般,而诗人仍要去浴室仿佛要休整自己的身体一样去追求干净。人到中年,难免会在一方静处自抚往昔的痛与疤痕。而女诗人也是经历坎坷,也难免自叹自怨自艾,谁知道她是如何一次次自愈,走到今天呢?想往事,内心生柔情时,小雨也似对自己呢喃而沥沥地温润她的心。诗人为何说自己不幸,因为:“大腹便便埋着前半生枉死的玫瑰,罂粟,野百合”。
这些花象征着痴迷而狂野的情感,而这些情感又一次次在女诗人的前半生里生长开来,结果皆枉屈至枯萎,任谁不心痛憔悴呢?
日记,一般记录自己密秘的事情;诗歌则记录自己在这人世间的心动之处。因此,第一节写得虽然跳跃性比较大,但诗意盈盈,对诗人内心一丝一缕的感觉捕捉很成功。
第一、三节写今天的事物,第四节写明天的,第二节写昨天的。
第二节诗充满调侃的味,但这何尝不是生活的一种情趣。生活本来可以亦庄亦谐的,此节即诙谐之趣。
女诗人因诗出名,也结识了当下的很多男诗人,比如刘年、张二棍、雷平阳、芒克、沉河、陈先发、王单单……人在岁月中,没有谁不在慢慢老去:“昨夜和久别的男诗人聊天,花白的头发加速了他的柔软”。
老,代表着成熟,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成熟的人们和植物结的果子一样会呈现柔软之状。女诗人通过聊天,感受到了男诗人心灵和语言的绵软。两个诗人聊天,即是两个灵魂的交流、碰撞,女诗人将之形象化地置于文字间:“他像一列绿皮火车穿过隧洞,抵达酷热的湖北”。
玩笑不是随便开的,常发生于好友之间。受友人称赞的女诗人也从洋洋自得中得到了更加形象化的灵感诗句:“那几个日子是十月的柠檬,挂满了今天的雨水”。
与友人交心,虽值炎夏,却得清凉爽心之感。金色柠檬的淡淡香气,和这夏日的雨水相得益彰,正如两个诗人的灵魂相宜之处。可女诗人偏要打破这庄严之处,似乎以文字半嘲人之老衰相而让人忍俊不禁:“哦,我亲爱的男诗人们,他们都柔软了 / 握手只敢捏他的指甲头”。
这一行照应第一节里“这中年不幸的肉体”。由此可见同病相怜的两个灵魂的交融。
第三节开头再现女诗人心里的惦记之意“我的小情人还在梦里”。这是她生活的一个重心,亲情。接着的一句“我们用诗歌处理不恰当的生活”,又跳跃到与男诗人的共鸣之处——他们都写诗歌,用诗歌记录他们的生活之痛和不妥贴之处。
女诗人以“处理”一词连起三行,颇含比兴之意。天空的小雨成全了满阳台的花开,诗人们用文字写就了无常的生活。在现实里,女诗人也常常奋起抗争,虽然有时无能为力,比如在自己天生的缺陷面前,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在梦想成真里温柔以待当下的自己。
第四节表达了诗人的在这人间受辱骂后的恼恨之意,在嘻笑调侃中完成表达后旋即转到对她的宝贝的关注上来。母爱的光辉高于这人世间的无端谩骂,转眼就把它们覆盖,继而让人思考着将来如何生活,该怎样活下去。正如她说过的一句话,她如此幸运,以至于一切苦厄只能是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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